钱镜塘旧藏——张大千《山水十四胜景》册

钱镜塘(1907-1983),原名钱德鑫,字镜塘,以字行,晚号菊隐老人,浙江海宁硖石人,西泠印社社员,钱镜塘是中国书画收藏大家,一生笃爱金石书画。一生收藏历代书画共计五万余件。作为书画家,他与张大千情趣相投、过从甚密。下面从庋藏多年其数百件作品中悉心甄选谨献张大千壮年经典力作钱镜塘旧藏《山水十四胜景》册,以飨藏家。24×35cm×14。为保护独家版权,下面仅仅列出其中十三开。非专业拍照,图片仅供参考,所有藏品信息以实物为准。

△张大千《山水十四胜景》册

△册页之慈光寺

△册页之莲花峰

△册页之老来渐觉笔头迂

△册页之文殊院

△册页之松云织翠

△册页之十里危滩五里湾

△册页之鹭鸶门

△册页之泖湖有路接天津

△册页之江静潮平

△册页之舟从乱石堆中过

△册页之双峰小径

△册页之硃砂泉

△册页之鲫鱼背

【款识】

1.山空樵斧响,隔岭有人家。 日落潭照树,川明风动花。宋陈与义句以石溪法写之。蜀人张大千爰。钤印:张爰、大千。

2.直上三千级,微茫俯大荒。滓泥原不染,云水自为乡。瓣落金船活,根通玉井长。如来身丈六,踏遍此中央。莲花峰写于敦煌石窟。钤印:张爰印私。

3.老来渐觉笔头迂,写画如同写篆书,黄鹤一声山馆静,道人正是午参余。蜀郡张大千。钤印:张爰之印信。

4.心疑骑日月,身已到蓬莱。此明人题文殊院楹帖也。爰。钤印:张爰、大千居士。

5.松云织翠掩山家,碧草抽丝满水涯。何似人间有闲散,一生丘壑卧烟霞。张爰。钤印:张、爰。

6.十里危滩五里湾,撩人四面列烟鬟。引舟漫(怪)长年懒,却得推篷看好山。新安江小景画并诗。大千居士爰。钤印:钤印:张爰、大千。

7.晚过桐庐不泊船,鹭鸶门下夜如年。思量无计谋佳酿,辜负明朝缩项鳊。张大千爰。钤印:三千大千。

8.泖湖有路接天津,万顷银花小浪匀。安得满船都是酒,船中更载浣纱人。辛巳秋孟写明人句。爰。钤印:张爰之印信。

9.江静潮平岂偶然,一山才过一山连。钓台近处行当缓,何用风牵上濑船。岩陵濑中有风七里,无风七十里之谣。钤印:张爰、大千。

10.舟从乱石堆中过,人在荒山顶上居。顿顿煮鱼倾白堕,家家食黍养花猪。钤印:三千大千

11.遥天突兀耸双峰,云气冲门午不镕。可惜少陵看未得,并刀只解剪吴淞。 云门一称剪刀峰,以子久天池石壁法写之。钤印:张爰、大千居士。

12.硃砂泉。钤印:张爰印私、大千。

13.黄山当以鲫鱼背为最崯绝,十五年我与先仲兄同游,骑之乃过,会则磴道,修赓且获之以润宾。钤印:大千居士。

【题签】张大千山水精品画册。海宁钱镜塘题。鉴藏印:海宁钱镜塘藏。

本册作于辛巳(1941年)农历七月(孟秋),1941年5月,张大千赴敦煌莫高窟临摹壁画。《山水册》正是其初到敦煌时为钱氏所作的一套作品。张大千将忆写多年前的黄山之行作为寄赠友人的画作选题,可见此番经历在其心中之分量。作此册时,其日间埋首于莫高窟研壁画,晚上挑灯创作,笔耕不辍,应付求画者所索,换取经费支付在当地之庞大开支。惟其念旧,待友情挚,工作紧凑之余,仍潜心下笔,以酬知交,故处身敦煌时之作,尤以致赠好友者,格外用心。从此作中,可见一斑。

中国美术馆收藏有一套与本册极为相似的张大千《山水册页》,不同的是共12张,本册14张。同样是创作于1941年,内容皆是黄山以及安徽省内的名胜。黄山以雄伟奇秀的地貌形象和变化无穷的视觉美感在国人心中拥有广泛的心理认同。明清之际,梅清、石涛、渐江等画家往游黄山,探其灵秀,寄以丹青,影响深远。民国以来,以黄山为画稿者渐多,张大千、黄宾虹、刘海粟、贺天健、钱瘦铁等人都是以黄山题材而闻名的画家。

张大千对黄山情有独钟,他曾先后四次登上黄山:1927年夏,张大千与兄张善孖徒步登上黄山绝顶——光明顶;1931年9月,他再次登上黄山绝顶;1935年,张大千先生第三次登黄山之事则是鲜为人知。1936年,他最后一次登临黄山。他从真实雄伟的山水中,体验穷究自然的奇诡谲变,研究于心,留下许多精彩绝伦的风景佳作。但其后来的黄山题材作品,也只是在之前写生游览基础上为怀望黄山胜迹而自写的胸中之图景了。他以多重角度,深度发掘出黄山的特征和美。被誉为是“黄山画派最后的集大成者”。

此套十四开纪游之作每开写一景,于方寸之页分别表现了黄山鲫鱼背、莲花峰、云门峰(剪刀峰)、朱砂泉、慈光寺、文殊院、黄山松等自然、人文景观,同时还表现了去往黄山沿途的泖湖、鹭鸶门、严陵濑、新安江以及歙县街口等各处胜迹。全套作品幅幅皆出奇致,各有妙处,自成一体而又气韵贯通,既有绝壁危峰之险,也有江水潮平之阔,还有很多颇富意趣的场景。更为难得的是,十四开册页中几乎全部张大千都依景题诗,或自作,或是题写古人诗句,与山水小景交融合璧,凸显了画面的意境。特别是其自作诗,立意深刻,情景交融,体现了张大千的个人情怀和精神追求,获得了“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的效果。

尽管此套册页完成于张大千四游黄山之后,但从画面内容和跋语诗文来看,该作更多记录的应是其第二次黄山之行中的所见所感。由于当时杭徽公路尚未开通,此上黄山他们选择自上海经杭州从水路出发,“溯钱塘、富春、新安江而上,于街口舍舟步行,经歙县、丰溪、谭渡、方村、汤口而入,穷前、后海之胜”。溯水而行可饱览沿途景色,山光水色映入心目,大千兄弟二人意兴勃发,成画成诗颇多,归沪后即举办了“张善孖、大千昆仲黄山纪游画展”。此行拍摄的黄山风景还集结成《黄山画景》摄影集出版。

相较张大千的其他黄山册页,此套作品的独特之处在于,除了表现黄山各处奇绝美景,还描绘了诸多去往黄山沿途的景色,从而更具纪游之感。《江静潮平》一开描绘的是张大千一行途经富春江严陵濑一带的江景,画面左上方张大千作诗题款:“江静潮平岂偶然,一山才过一山连。钓台近处行当缓,何用风牵上濑船。”此开山水意境开阔,所有物象居画面左侧,严子陵钓台等一众山峦临江矗立,颇具雄姿,江水做留白处理以表达江静潮平之主题,远处的几匹江帆点景则与其款题中提到的“严陵濑有‘有风七里无风七十里’”的歌谣相应和。与此意境、图式相仿的还有《泖湖有路接天津》一开,只不过后者的视点更近,用笔相较《江静潮平》也更为润泽。

《十里危滩五里湾》描绘的是新安江景色。发源于黄山的新安江素以水色佳美著称,李白在《清溪行》中形容其美景“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清澈的江水和明丽的两岸风光构成了秀丽的山水画卷。然而,新安江多危滩水湾,去往黄山须溯江而上,所谓“十夫牵挽寸步进,滩声人声入云端”,逆水行舟,篙撑纤拉,艰辛万分。题跋中“引舟漫(怪)长年懒,却得推篷看好山”,说的正是他们舟行至此趁挽纤缓慢之际怡然赏景的场面。

与《十里危滩五里湾》不同,《舟从乱石堆中过》一开表现的则是新安江行舟的另一番紧张场面。新安江虽景色绝美,但是水浅流急,多险滩暗礁,特别是歙县街口水域更为凶险,稍有不慎,便有覆舟之难,行舟必须急操稳划。画面中汹涌湍急的江水和急流而进的船只为此幅作品的看点所在。张大千在此图中以线表现水波,笔调行云流水,缓处细腻流利,急处翻滚雄壮,轻舟之上船工们奋力撑篙,齐心共闯险滩,局部的人物点景勾勒到位,令观者也跟随画面心绪起伏。

张大千出生于山水奇险的四川,同时又遍游南北各地,一生所绘名山胜景众多,但黄山始终对其具有超越一般风景的特别意义。张大千早年拜入名家曾熙及李瑞清门下,“两师作书之余,间喜作画,梅师酷好八大山人……髯师则好石涛……又以石涛、渐江皆往来于黄山者数十年,所写诸盛,并得兹山性情,因命予往游。三度裹粮,得穷松石之奇诡,烟云之幻变”。曾、李二师的喜好使张大千深受石涛、梅清、渐江等表现黄山著称的新安名家的影响,并于20世纪20年代在上海以模仿石涛声名鹊起。俞剑华在《七十五年来的国画》中记述:“石涛、八大在四王吴恽时代,向不为人重视,亦且不为人所了解,自蜀人张善孖、张大千来上海后,极力推崇石涛、八大,搜求遗作,不遗余力。而大千天才横溢,每一命笔,超逸绝伦。于是,石涛、八大之画始为人所重视,价值日昂,学者日众,几至家家石涛、人人八大。”受此石涛热现象的带动,民国画坛上掀起了黄山图的创作热潮。

除了黄山的本身魅力与画坛时潮的变化外,伴随着20世纪30年代开发黄山的社会情境,张大千与黄山的关系越发紧密。30年代初,国民政府赈务委员会委员长许世英发起并成立“黄山建设委员会”,张大千与张善孖、黄宾虹、郎静山、汪采白等人均被聘为委员。同时,张大千还积极参加社会组织“黄社”的书画摄影展览会,推广黄山旅游。

薛永年先生曾将20世纪山水画的发展特点总结为“对景写生与回归造化”,张大千亦是如此。在《大风堂名迹序》中他提及其艺术历程:“临川、衡阳二师所传,石涛、渐江诸贤之作”,“薄负时誉,遂事壮游”。他在承传诸家风格画理的同时,又于自然中寻求法度,在古人与造化的两相激发之下描绘其个人所见。不过,观察张大千早期黄山作品,可以看出此时其风格手法还未完全脱离石涛影响,图式体貌及笔墨手法多直接借自石涛,包括墨线勾勒山石轮廓和设色采用花青、赭石等各处细节亦均与石涛接近。

在这套《山水册》的绝大部分画作中虽仍可寻石涛踪迹,但相比其早期山水,张大千显然在逐渐脱离石涛而有了新的变化。他剔去了石涛粗狂率意之弊,布局以求疏简清朗,山石结体不如石涛复杂,浅绛设色也较石涛清雅;在整体表现上弱化了线条与墨点的运用和山体线性与棱脊的表现,突出皴擦,少有的勾勒也以花青及赭石色线代替墨线。这一特点在《黄山鲫鱼背》一开中体现得较为突出,该幅作品几乎可视作是张大千1939年创作的立轴《天都纪游》的局部截取。比较两图,整体构图上没有大的差别,但《天都纪游》“略师渐江、大涤两家法”的笔法风格在《黄山鲫鱼背》中明显稍逊。随着个人收藏古画的兴趣与眼界的不断扩展,张大千开始自明末各家而“上窥董、巨,旁猎倪、黄,莫不心摹手追,思通冥合”,达到了傅申先生所评价的“集大成”境界。

20世纪30年代末,张大千逐渐悟得黄公望对石涛笔法的影响。《双峰小径》一开言“以子久天池石壁法写之”,画面采用赭石铺底,墨色、花青层层烘染,意境幽远,虚实相生,显示了对元人山水笔法的吸收。视黄山为师为友的石涛,教会了张大千要深入其间潜心体会,也正是以此为训,张大千才最终未堕入石涛的鸿沟。

张大千对石涛等人的临仿、精研与推崇,已不单纯地体现在临仿与表现黄山的层面,还在于在精研古作与研究自然的过程中学会了如何辩证看待和合理平衡师造化与师古人关系的方法。《黄山画景》摄影集中《清凉台畔》一帧上有张大千的一句题识:“疏处似渐江,密处如石涛,可知古人得山林真妙。”张大千穷追古人的目的是探寻古人师造化的奥义,相应地,在写生山水的过程中他也是在不断地对照、体会各家之精要。

此套《山水册》写于远离内陆的敦煌石室。而此前一年,其兄长善孖与长子心亮相继离世,“方哭兄逝,又哭子亡,此等刺激真非寻常人所能受者”,可以想见其当时之心境。《鲫鱼背》一开言“十五年我与先仲兄同游”,黄山游历不仅是张大千本人艺术的成长之路,同时也见证了他与张善孖昆仲之情谊,或许这套纪游山水册正是他对与兄长同游黄山旧日时光的追怀和纪念。历经敦煌的“修行”,张大千开阔了眼界,此后余生虽未至黄山,但黄山形象频频出现于其腕底,穷尽变化。他对黄山的表现也再无任何拘牵,内化成其心性的自然流露。

通读此《山水十四胜景》册,无论从画风还是款识来看,均处处体现了张大千临古而不泥古的风格。从松针的画法,人物的塑形,线条的勾勒,山石的皴法以及苔点的斑驳中,尚依稀可见石涛、张大风、石溪等前贤的些许影响。但这些影响绝对不是简单的移植和复制,而是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的再创作,此作乃张大千20世纪40年代初期摹古-创新的艺术珍品。加之又是鉴藏大家钱镜塘旧藏,其价值毋庸置疑,必将吸引重量级藏家的热烈追捧。

注:文中部分文字内容取自:杜志东的“侧峰横岭搜难穷——读张大千《山水册》”一文。侵删。

附:中国美术馆藏张大千 1941 作《山水册页》39.2×29.5cm×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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